我疯了般地冲到医院,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的脸,还有拿手机拍照的。
“这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演员吗?
叫什么来着?
哦对,柳依依,快快快,发微博,今天运气好,碰见明星了。”
好不容易赶到抢救室,却看见一张盖着白布的手术床被推了出来。
医生遗憾地朝我摇头:“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脑子一片轰鸣,像是隔绝了所有声音,我呆呆地低下头,缓缓掀开了布。
白布下的身体轮廓是那么瘦弱,我颤抖着手摸向那张永远温柔慈祥的脸。
妈妈闭着眼,嘴角还带着微笑,仿佛只是睡着了。
可掌心冰凉的温度提醒我,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,而我的生命,仿佛也从这一刻,跟着她一起死了。
“这是李恩惠女士的遗书,她让我们交给一个长得像柳依依的,叫做郑南音的女士。”
医生说得拗口,我却在一刹那明白了,泪流满面。
妈妈,她还是认出来了。
顾言琛是在医院三层的天台找到我的,他身后跟着柳依依还有一大群记者。
我坐在天台边缘,晃着赤裸的双脚,穿着单薄的睡衣,任凭狂风肆虐着身体,却感觉不到冷。
“南音!
你站在那里干什么?
快过来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顾言琛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着急。
他应该开心啊,我终于遭到报应了,他怎么不笑呢?
我回头看他,晃了晃手中的信纸,像小时候那样对他笑道:“顾言琛,你来啦?
我妈妈死啦!”
“你知道她的遗书里写了什么吗?
她说她认出了我,即便这张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,她也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女儿。”
“她说她知道我一直被你折磨,她不愿意再拖累我了,她让我自由地活着,找一个对我好的人,幸福的生活。”
“可是,妈妈死了,还有谁会对我好呢?”
顾言琛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乱,连伸出的手都是抖的,他缓缓向我靠近:“南音,你妈妈的事是个意外,你乖,下来,我对你好,我会对你好。”
“你骗人,不是意外!”
我大吼着,眼泪瞬间汹涌而出。
“你说只要我听话,你就会救我妈妈,我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,你让我跪着我就跪着,你让我整容我就整容,你不给我用麻药我就不会喊疼,就连柳依依让我拿刀砍自己,故意让人耍我,我也老老实实跳进又冷又臭的池塘。”
“可是你从来不信我,不信我没害柳依依,不信我跳了一下午水,我求你救救我妈妈,你还是不信!”
我崩溃地哭嚎,痛苦地抱住头:“我什么都可以做,只要我妈妈能活着,可你为什么不信我?!”
“是我,是我太没用了,是我没有照顾好妈妈!”
那些记者议论纷纷:“听说最近有个整容成依依姐的女人四处滥交,就是她吧?”
“真是想红想疯了,死变态,我看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,指不定有精神病。”
顾言琛猛地回头,怒吼道:“滚!”
柳依依走到他身边,轻蔑地看我一眼:“阿琛,南音肯定闹着玩儿呢,不就死了妈嘛,都死过爹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?
她就是故意的,你忘了她……”顾言琛一把攥住她的手,神情阴狠地像是要杀人:“马上带着你的那些狗滚,要是刺激到南音,她有个三长两短,我杀了你!”
柳依依像是吓到了,不敢说话。
顾言琛甩开她,望着我的眼中满满的后悔和心疼:“对不起,南音,我不该怀疑你,天这么冷,你穿得太少,你会冻坏的。”
“你下来,我保证以后都信你,我再也不会欺负你,过去的事全都过去了,只要你下来!”
我突然觉得十分可笑,平静地看着他:“顾言琛,你把我绑在手术台上的时候,让我在敞着窗户的冬季夜晚下跪时,为什么不怕我冷呢?”
“我求过你,我求过你的啊,可是一点用都没有,我妈妈死了,永远都不会过去。”
我伸开胳膊,在顾言琛恐惧的目光中朝他笑了笑:“既然你总是不肯信我,要是我死了,你就会信了吧。”
“顾言琛,我太累了,这辈子喜欢过你,我很抱歉,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,这次是真的啦。”
我仰头朝后倒去,除了呼呼的风声,还有顾言琛的嘶吼。
……他们说我从三楼跳下来,幸好有个棚子挡了我一下,侥幸保住了命,但腿摔断了,人也摔傻了。
是吗?
我不知道。
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,也不认识任何人,像是没有了来处,只是胸口总是很失落,仿佛失去了最喜欢的洋娃娃 。
我不太喜欢这间屋子,到处都是白色,尤其不喜欢那面镜子。
望着镜子里的脸,总是没来由的厌恶。
但脑海中总是有个声音在提醒我:“你要赎罪,越疼越好。”
这个声音像是梦魇,日日折磨着我。
好吧,那就赎罪好了,或许我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。
可是要怎么疼呢,我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我都挺喜欢的,除了这张脸。
所以我打碎了镜子,用碎片在脸上划了十几道伤口,血肉外翻。
疼倒是挺疼,但是看着自己更顺眼了。
那个陌生男人捧着药进来的时候,我就这样举着镜子碎片,欣赏着血肉模糊的脸。
“南音!”
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,害怕又担心。
他为什么要担心我?
我认识他吗?
他要给我治伤,我迅速地躲到了柜子后面,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他:“你是谁啊?
我认识你吗?”
他表情很痛苦:“我是你丈夫,南音,乖,让我给你治伤。”
我摇摇头,小声说:“我不认识你,嘘,小点声,我在赎罪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