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里拉京胡,拉的很好,班主很看重。攒够了钱,又赎回了那把京胡。进了戏班子里,他求班主教我识字读书,又自己教我拉京胡。
京胡的一张弓,套在琴弦里,出不来。就像我,只能留在戏园子里,除非剪断。
宁平良小时候像只黑猴子,瘦得很,只有一双眼睛滴溜圆,神气活现,要说的话都用这双眼说出来了。这是一双天生赏饭吃的招子,许多唱戏的都愿意有这么一双慧眼。
我比他年长几岁,那时候我已经跟着我爹上台拉胡琴了,单独住在离后台不远的小厢房里。
我现在还记得起,戏园子后面我住的房间,推门出来抬头是黑瓦的檐。下雨的时候,一滴一滴滴在地上青石板砖里,打出一个凹凼。天井下那块空地有一个大水缸,里面养了睡莲,淡紫色。那样的景,给我的回忆蒙上一层灰蓝色的薄纱。
练功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磨,被罚了的小孩儿就去扛那个石磨扎马步。我不归班里管,没碰过那个。但是经常看到宁平良被罚,不是扛着磨扎马步,就是倒立着背唱段,譬如种种,总之班主的法子多的是。
我经常看着看着就愣了神,担心宁平良那小身板被折腾坏,手上的动作乱了,京胡拉出一声呕哑嘲哳的凄厉尖叫。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,打在我脸上响亮得很。我垂下眼,收回心神,手指用力,琴声被赶回正确的音律行列里。
可以说,我一天一天看着宁平良长大。我甚至愿意捧着他,让他踩着我上去,但凡他有这个需要。他在我心中是天生的角儿,迟早都会是别人口中的宁老板。
但当他真的一步步走踏实,走得好,也走得越来越远,真的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宁老板。我却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。
“石头,你真是一块石头,你怎么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吭声呢。”
宁平良手里玩着一根马鞭,跟没骨头一样靠在箱子上侧过脸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