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急定好前往异国的航班,江逐涛坐在候机厅,紧绷的神经仍未放松下来。
他回忆着方才与马凯风的对话。
“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,错过你会后悔一辈子的。”
“这边我会帮你协调好的,就当是你在我家打了那么多天白工的报酬。”
“安安会出面的,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商讨。”
恨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。江逐涛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刻骨的认知。
明媚的阳光,怡人的花香,婉转的鸟鸣。医院总是会给病人创造最美好的环境,仿佛这样就可以冲淡死亡的阴霾。
然而死亡本身不可遏制。
江逐涛坐在病床边,看着母亲衰败的容颜。
她受病痛的折磨已经太久了。再高强的医术也无法挽回她流失的体重和日渐萎靡的精神。
女人曾经娇艳的容颜变得蜡黄而枯瘦,声音也变得嘶哑而干瘪。
但她仍旧温柔地微笑着。
“小涛,你来啦。”江母艰难地将头转向江逐涛的方向。
她倔强地注视着那双深蓝的眼睛——那是她苦难的标志,但也属于她深爱的亲人。
“嗯。”江逐涛没有多话,他想要用这最后的时间,多倾听亲人的声音。他轻轻握着母亲的手。
“最近工作还好吗?是不是很忙啊?”
“嗯,公司最近在上升发展,的确有很多事要忙。不过妈你放心,虞总对我很好。”
“啊,你们虞总她身体好些了吗?我上次看她气色也不是很好。”哪怕是弥留之际的人,依旧保持着对他人的关心。
“她……也很好。”江逐涛强撑着微笑。
“小涛啊。妈妈的时间不多了。说来很对不起,这么多年一直拖累你。”回光返照似的,江母最后注视着自己的儿子。
“妈……”实在是难以支撑,江逐涛的声音开始哽咽。
“你还年轻,还有大好时光,要好好生活。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去追吧,别错过了。”
“别像我一样孤独。”
风儿将女人最后的话语传进亲人的耳畔,最后一次,眷恋地拂上那坚强生灵的脸庞。
无声的道别。
江逐涛放声哭泣。
-
将骨灰盒妥善安置完全,江逐涛离开墓地,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。
虞红已经脱离危险了。
因为过度紧绷而疼痛的心脏难得放松了些许,江逐涛快步往停车区走,想要尽快前往医院。
然而在车前看到了不速之客。
“少爷好。”
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,于家的人竟然会对他这么恭敬。
“让开,你挡着我开车了。”江逐涛无心浪费时间。
“别那么着急嘛少爷,我是来替老爷传信的。他老人家想找您谈谈。”那人依旧不紧不慢。
“谈什么?别告诉我说你们想让我回去?”若是换在从前,江逐涛估计还会低声下气地任江家的人摆布,但现在没有理由了。
他曾经的软肋已经长眠于地下,而今新生的逆鳞正躺在医院奄奄一息。
“少爷,在外面野玩了这么久,也该收收心回家了。”那人对江逐涛抗拒的态度充耳不闻,依旧我行我素地劝说着。
“不想明天上头条现在就给我滚!”积蓄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爆发点:“别在我面前玷污’家‘这个字!”
一把拽开那人,江逐涛径直坐进车内,转动了钥匙。
“少爷,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。”那人仍在锲而不舍地敲击车窗。
回应的是轿车呼啸而去的背影。
-
没有任何杂念。
也没有任何后悔。
如今唯一驱使着江逐涛前进的是他想要见到虞红的那份渴望。
想见她。
想快点见到她。
于是下车后便开始奔跑,不顾形象地奔跑,一直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门口,这才勉强稳住心神,试探着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马凯风的声音。
推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病床上的身影。
虞红好像刚刚才醒来。因为过量的失血和逐渐清晰的疼痛,精致的脸上透着苍白和憔悴。
她似乎听到了响动,于是笨拙地转过头,看向声音来的方向。
一个时隔三天的对视。
江逐涛却觉得漫长得像度过了一个世纪。
他感觉自己原本被判死刑的心脏在这一个短暂的对视中得到了赦免。
他走到虞红的病床前蹲下,轻轻捧住虞红插着针管的冰凉的手,小心翼翼地将脸靠近那苍白的指尖,小幅度地蹭了蹭。
像是归巢的幼鸟。
数天压抑的彷徨与不安爆发了出来,江逐涛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。
“哭什么,没死呢。”若不是身体没有力气,虞红大概要抬起手摸一摸江逐涛的脸,叫他看看现在的自己多狼狈。
“你真的吓到我了。”
没有用’您‘,而是’你‘。仅仅代表江逐涛对爱人的关心。
眼前的人在微微颤抖,用身体诉说着这几日经历的绝望。
“算了,想哭就哭吧。”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,虞红选择无条件心软。
“哥哥不怕,都过去了。”少女对负面情绪的感知是再敏感不过了,安安走过来,轻轻拍着江逐涛的背。
一个受伤的人在安慰另一个受伤的人。
“这些天谢谢马总关照了。”情绪稍缓,江逐涛起身对马凯风表示感谢。
“小事一桩,韬光养晦这么久了,是时候来活动活动筋骨了。”马凯风随性地摆摆手。
“现在还不行,等虞总身体稍微休养好一些再开始吧。”江逐涛还是不放心虞红身体。
“放心吧,她不会有什么工作量的。”马凯风瞥了一眼虞红。
话题中心的虞红依然处于懵懂状态。
从昏迷中醒来,第一个见到的是马凯风就已经让她吃惊了。
但是从刚刚的谈话看,马凯风和江逐涛之间的交涉,好像不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啊。
谈话结束,马凯风带着安安先行离开了,病房内只留江逐涛和虞红二人。
“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,因为我怕计划失败,让你空欢喜一场。”看穿虞红面上的疑惑,江逐涛解释道:“您放心,一切会如您所愿的。”
这是什么表情?
怎么一副江山都给我打下来了的表情?
明明她才昏迷三天啊。
没有再避着虞红,江逐涛掏出手机,拨通了媒体的电话:“我有个大新闻,不知道贵媒感不感兴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