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他才从地上撑起半身，喉咙中发出赫赫的气响。
这一掌，要了他的半条命，因果往复，我掌中的因果线正在随着他生命的流逝慢慢淡化。
“我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，有错吗？”
“为什么明明我已经走了你的路，也发现了你身上的天赋，为什么还是这个结局。”
“我忍受了屈辱，求着为他们修补灵剑，他们也对我另眼相看，却还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弟子名分，我在他们眼中仍是杂役。”
“而你没有仙门机缘，却做了灵剑使，为什么？我们明明是兄弟，到底有何不同！”
他不甘心地呐喊着朝我质问。
有何不同呢？或许是我比他幸运一些，遇到了徐林。
修炼这件事，机缘、努力与天赋缺一不可。
是徐林在我被那些弟子欺辱时忽然出现，我也知道那时的他并非单纯想要救我。
他看中的是我与他灵剑所契合的根骨。
但那又有什么关系？并不妨碍他教我稳定自心，明正心求正道。
什么样的道才叫正道，在重生后我也有过迷茫。
只是那些迷茫已经顿悟抛在脑后，徐林说别有害人之心，走自己的道便是正道。
坚持本心会让周遭迷雾散去。
而此时眼前的弟弟，他原本不错的根骨已经被经年消磨。
此后余生除非他可以摒除杂念，放下一直困扰他的仇恨因果。
否则他终其一生都摸不到入道的门槛，遑论修炼。
我没有再多费口舌，我能做得已经够多，他想要求仙问道并以此为坚持，那这便是他应该要走的道。
与我没有半点关系。
我离开仙山后因果线并没有立刻消除。
或许跟我说的那番话有关，虽然已经淡化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却依旧存在。
这条因果线，牵连着我们的生死，预示着他欠我的命，而非别的什么。
而凡人百年，我也不过多逗留几年罢了。
后来再见到落尘，是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市集当中。
我仍旧是以前的模样，而落尘的头发已然花白，腰杆也不似当年那样挺拔。
他坐在小摊前，做着算命摸骨的小生意。
忽然急匆匆一过路人将一柄长剑拍在他的案上：
“你个死骗子！我买来的命剑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！”
“还说自己是仙门弟子，灵剑使的弟弟，我呸！”
桌案上灵剑脱鞘，其中的剑身竟然被魔气腐蚀，已经成了一把废剑。
这样的情形原本命剑的主人应该也不好受，不仅灵台受损，重新召唤还需费一番功夫。
落尘浑浊的双眼看着那柄灵剑忽然扒开人群往外逃窜，动作之熟练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。
周遭路人指着那柄灵剑说道：
“那老头骗过不少人了，你也不是上当的第一个，就算了吧。”
“他冒充飞羽尊者的弟弟，已经被各大宗门唾弃个遍，不过他是个凡人不好为难罢了。”
“难道就这么算了？！他骗我的钱得还回来！”
“谁知道他住哪，每天都有人被骗，今日是城西明日是城东，他滑溜得像条泥鳅。知道的人劝了也不顶用，不是谁都有仙缘修仙的，你就当买个教训算了。”
那路人咬牙切齿，抄起半碎的灵剑转身离去。
隔日我掌中的因果线正在慢慢消失。
落尘死了，死在了他自己修补失败的灵剑里。
他死后，空中雷鸣乍响，我的尘缘尽散，天劫将至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