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令尘从卫生间走出来,边擦头发边说:“你确定要去看极光吗?
我还是担心你身体不适应。”
我没有回应,他也并不在意。
“你看到我手机了吗?”
我举起手里的手机:“在这儿。
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,我接了。”
苏令尘伸手过来拿:“谁啊?
广告还是房产中介?”
“南山疗养院。”
苏令尘的身体一僵,迅速打开了通话记录。
“哦,是不是又有什么活动,要我去续费的?”
苏令尘的回答滴水不漏。
也许他早就想好了遇到这样的情形该如何应对,所以才会二十年来都没有被我发现。
“是你的前妻刘美珍,她病了。”
我望着他淡淡地说。
苏令尘不淡定了,紧张地问我:“她怎么了?”
我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,轻声说:“原来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啊。”
苏令尘眉头紧蹙,张开薄唇道:“林默,不是我说你,你怎么能私自接我的电话?
夫妻之间也需要彼此的独立空间。
请你尊重我!”
“我还不够尊重你?
你的电话我从来不查,银行卡余额从不过问。”
说着,我的声音哽咽了。
我不是那种一点就燃的个性,苏令尘当时接受我,也说我脾气好,性格温顺。
可是我真的很委屈,我的老伴偷偷和前妻相会,还责备我不给他空间,不尊重他。
“行了行了,”苏令尘不耐烦地打断我,“你给我拿套衣服,我去看看她。”
“可是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。”
我忍住眼泪“林默,你怎么这么自私!
刘美珍和我夫妻一场,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爱情,是亲情。
如今她生了病,她又没有再婚,无依无靠。
我不去,她一个人该怎么办?”
苏令尘冲我发起火来。
苏令尘脾气不错,这么多年很少冲我发脾气。
哪怕是我生了女儿,他妈妈追着我生二胎时,他也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边。
可是现在,在我们结婚三十年纪念日的当前,他为了照顾前妻,冲我发火,要和我决裂。
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,无声地抗争着。
苏令尘踢了一脚敞开的行李箱,蹲下来东翻西找,翻出了一套衣服。
一直到他换好衣服离开,他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。
行李箱被翻得乱七八糟,我默默地流着泪,重新收好。
我心中也隐隐作痛,这极光,又看不成了。
女儿苏圆打来视频电话,我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接了。
“妈,东西收拾好了吧,明天早上我送你和爸爸去机场。”
苏圆和她爸爸长得像极了,只有身形和我相似。
只是她的性子,和我完全不一样。
她果决、勇敢,快三十了还在自己创业,不谈恋爱也不结婚。
她总是劝我,要为自己而活,不要围着她爸爸和她打转。
可是她不知道,当初能嫁给他爸爸,我有多高兴。
哪怕他是二婚,还比我大好几岁。
我抿了抿嘴,声音有些沙哑:“圆圆,妈妈想了想,还是不去了。
路程实在太远了,我担心你爸爸的身体,有些扛不住。”
苏圆一听,一张脸就绷了起来:“妈,不是你自己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极光吗?
我爸身体好着呢,他都答应了要去,你怎么又变卦了?”
我不忍心在她面前说出真相,是因为她和苏令尘之间本就不太和睦,如果她知道了刘美珍的事,他们父女俩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。
“圆圆,妈妈谢谢你的一片心意,心领了。
对了,你记得把那个机票啊,旅行团什么的都退了。
你又不肯去爸爸公司上班,非要自己干,花钱的地方太多了……”我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,苏圆在视频那边眉头皱成了麻花。
“妈,你怎么总是这么扫兴?
我爸每年去疗养院潇洒快活,我让你去,你说自己身体好,不花那个钱;我说给你们请个保姆,给你报个舞蹈班,你也不肯。
我就想不明白,你非得活得这么憋屈吗?”
我张开嘴,却不知道说什么,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苏圆怒其不争,挂了视频。
是啊,我为什么活得这么憋屈呢?
嫁给苏令尘后,我辞去了公司的职务,当起了苏太太。
不到一年,我生了下苏圆,我生活的重心就是他们父女俩。
我曾想过再要个孩子,最好是个男孩。
我甚至怀过第二个孩子,却因为身体的原因,流掉了。
从那以后,苏令尘便去做了结扎手术,他不愿我再受伤害,也接受了没有儿子的命运。
我一直对苏令尘感到愧疚,从此更是事事以他为中心。
可是即便如此,他却要背着我,和他的前妻在疗养院里相会多年,还在我们结婚三十年纪念日前一天抛下我,去照顾她。
我不甘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