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

5.
“妈出院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？”
孟九笙回来坐下来后就拿我用过的杯子喝水。
我眼里闪过一抹嫌弃，自顾自的又拿出了一个新杯子。
她愣了愣，随后又开口提何以桉。
“医生说他吃坏了肚子，都拉一整天了，整个人没精打采的。”
我不搭腔，起身又去书架上换了本书。
最近我大学室友联系了我，他在南城开了一家外贸公司，他想要我去他公司上班。
我原本在大学就是学的英语专业。
后来毕业了不想离家太远就回了老家。
原以为会一直留在这里，但到底是我天真了。
“看的什么书啊？”
孟九笙又凑到我面前找话题聊。
我依旧没说话。
直到我妈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，她惊了惊。
“你把妈带回家了？”
孟九笙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，她觉得这样没隐私。
婚前我也承诺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住。
在何以桉出现前，我一直遵守着这个承诺。
“怎么？我妈生病了当孩子的还不能接过来住几天？”
我合上书冷了脸。
或许是出于愧疚吧，孟九笙没有向往常那样和我吵架。
她讪讪笑了两声。
“我也没有其他意思，妈生病了当然要好好照顾，饭做好了吗？没有的话我就做点儿...”
平时连厨房都不进的人现在居然也会给我们做饭！
我扫了她一眼，淡漠开口。
“我和我妈已经吃过了...”
孟九笙身形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一抹慌乱。
“结婚这么多年了说什么你妈，我去厨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。”
她逃似的狼狈离开了。
我妈拄着拐杖来到我身边，让我别太辛苦。
我也和我妈说了要去南城的事。
等她腰伤好了就带她一起走。
我室友梁泊清说他公司是卖鞋帽之类的产品。
而我这边正好全是这样的厂子。
他想再找些厂家做供应，但没时间过来就拜托我有空去看看。
现在正好也不忙。
起身叮嘱我妈照顾自己就出去了。
厂子挺多的，还真有些挑花眼。
逛到晚上，我才确定了几家货。
我给他寄过去几件样品。
半个月后他才收到。
这期间，除了看相关贸易的书外就是去看各个鞋帽厂外加照顾母亲。
而孟九笙每天都和何以桉一起上班，下班了两人也会腻歪一会儿。
有次，我去工厂的路上正巧碰见他们两人从电影院出来。
何以桉倒是大大方方的跟我打招呼。
相比之下孟九笙就慌了神。
她急忙解释是同事没空去才把票给了她。
我没说话，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走了。
孟九笙却以为我生气了。
她回家又是给我端茶倒水又是给我捏肩洗脚的。
晚上睡前还要一遍遍给我解释她和何以桉之间没什么。
可我早就不在乎了。
6.
我妈腰伤恢复的慢，所以迟迟不能动身去南城。
我只好先找些零散工挣个生活费。
毕竟干的时间不长，没有什么老板要我。
找了好久最后也只有去工地干活了。
每天五点多就要起床去上工。
一直干到晚上天黑。
回来简单洗漱一下就躺床上睡觉了。
有好几次孟九笙都想和我说话，但都没什么机会。
平时我们两个各自上班也见不着几面。
但对我来说挺好的。
我的确也不太想那么见她。
直到那天中午我蹲在路边吃饭，有人往我面前扔了个两毛钱。
周边相熟的几个工人纷纷笑着自嘲。
“又把咱当要饭的了！”
我抬头正好和何以桉对视。
他眼底露出一抹戏谑，随即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嘴。
“宋哥？”
他在这里见过我工作，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无非是为了给旁边的孟九笙看而已。
“宋老弟！你认识这小兄弟？”
一旁的工友碰了我两下，随后主动与何以桉搭话。
他问他在哪里工作。
何以桉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回答在哪个厂上班。
“哎呀，你可真是有本事！”
“听说那个厂子里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。”
何以桉嘴里说着没有本事，可唇角的笑意早扯出了二里地，眼里的得意也是多之又甚。
一旁的孟九笙看着我怔愣了好久。
“这是你媳妇儿吧！和你挺般配的！”
工友笑着打趣。
直到有人喊干活了才慌慌张张离开。
我也利落的放下碗筷转身就走。
但没想到孟九笙跟了过来。
“诶，大妹子你干啥呢？”
“这里挺危险的你就不要进去了。”
孟九笙最后被拦了下来。
一直到晚上下班她还在等我，至于何以桉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
“哟，这不中午那妹子吗？”
“你怎么还在这里啊？大晚上的快回去吧，这工地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！”
孟九笙只抿唇看我。
我随意用袖子擦了两下脸。
旁边的工友也拿破毛巾擦了擦手。
“今年冬天倒没有去年冷，手都没有生疮！”
“不过说真的，宋老弟一看就没干过什么苦力活，刚来的时候这手跟女人的手一样，细皮嫩肉的，而且身上就一股子书生气，要不是见你干过活，我还真以为你是哪个领导来视察的！”
我是独生子，从小我爸妈就没让我干过什么活，但我也懂事，会偶尔帮衬着父母。
后来我父亲去世，原打算和母亲住一起好照顾她，但又遇见了孟九笙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回想以前，我真的亏欠了母亲太多。
以后，自己还是要好好对真正在意自己的人。
“老宋，你还没娶媳妇儿吧？”
“虽然你工作差了点儿但样貌品行不错，我表妹正好还单着，她有正经工作，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？”
另一个工友开口。
“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娶媳妇儿？”
“害！哪有娶了媳妇儿还穿的这么破烂的，我家那个母老虎都知道给我做两身衣服...”
孟九笙听了脸色变了又变。
最后呢喃着说了句对不起。
7.
孟九笙跟在我身后。
她耷垂着一张脸，心事重重。
回家后，我妈对我说饭好了。
“要是凉的话我再给你们热一下。”
“妈，我来吧！”
孟九笙还主动揽了家务活。
很快客厅就剩我们两个人了。
她把饭端到我面前然后问我为什么去工地上班。
“现在天气这么冷，一直在外面手怎么受得了！”
我专心吃饭没接话。
她红了眼又开始跟我解释中午的事。
“以桉最近心情不好，我只是陪他去散散心，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...”
“这些不用跟我说。”
我不想听她和何以桉之间的事。
我也不关心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。
她愿意陪他散心就散心，愿意给他花钱就花钱。
这些都和我没关系。
我起身去厨房洗自己的碗筷。
孟九笙又跟了过来。
“我洗，你回去休息吧！”
一向滴水不沾的她居然会抢着和我洗碗筷。
我也没矫情。
她愿意洗就洗吧。
明天我还要上工。
我洗漱后直接躺床上睡觉了。
我睡得很快，但睡眠浅。
孟九笙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，迷糊间我都听到了。
“我总感觉我们之间越来越远了。”
“我心里堵得慌，可是你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两句...”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孟九笙早做好了饭。
“包子是你最喜欢的三鲜馅儿，杯子里的热水我也给你弄好了，吃完饭你可以直接拿着去上班！”
“淇洋，其实就算你不去工作我也不会嫌弃你的，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等过了这个冬天再去找活干！”
我依旧沉默。
吃完早饭直接起身上班去了。
下午的时候下了暴雪，工地停了。
趁路上还好走的时候快步往前走。
没想到再次偶遇了何以桉和孟九笙。
两人刚从卖衣服的店里出来。
孟九笙脸上挂着笑。
还是何以桉先看见了我。
“宋哥？”
我知道他又是想跟我炫耀。
但我没理直接走了。
只是我前脚刚回家后脚孟九笙也回来了。
她帮我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，然后给我拿了两块儿方酥。
“晚饭想吃什么？”
“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！”
孟九笙抿了抿唇。
“又生气了？”
“我这次是去给你买衣服的。”
她说她之所以又叫上何以桉是想让他帮我试下衣服。
结婚这么多年，她都不知道我的身形尺寸。
好在这些我不在乎了。
“店里老板说我要的那款一个星期后才有货...”
“所以你还想说什么？”
我实在不想让她一直缠着我了。
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。
孟九笙见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，一下委屈的落了泪。
“淇洋，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...”
“我没那么闲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！”
我还要考虑自己的未来。
于是当晚，我问了我妈的身体状况。
她说没什么事了。
但随后又开口。
“要不你别带我去了，来回路费也挺贵的...”
“妈，说什么呢！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，等我在南城安顿好了，有时间也会陪着你再回来。”
啪嗒一声，门口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。
孟九笙站在门口红着眼问。
“你要离开？”
8.
“你走了我怎么办？”
“宋淇洋，我不同意你去南城！”
孟九笙自知道我要去南城后就一直缠着我哭闹。
她不想我去，更不想我抛弃她一个人去。
“听说南城那边什么人都有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？”
“淇洋，别去可以吗？工作我再给你找一份...”
“我的事就不用你关心了！”
很快我就买好了车票，临近过年不好买。
我和我妈是后天出发的。
梁泊清在车站接我们。
他比以前稳重了。
“来阿姨，我帮你提！”
梁泊清热情的很。
“住的地方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，就是有些简陋，你们别介意！”
他太谦虚了。
两室一厅，很干净。
跟我们在老家住的差不多。
梁泊清又带着我们去吃了饭。
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样品的钱。
我推辞不要。
“前段时间听说阿姨住院了，肯定花了不少钱！”
“淇洋，我们是好兄弟好哥们，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就行了。”
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这个朋友的。
但我已经接受他太多的好意了。
梁泊清见我执意不要，无奈出声。
“还是那么倔！”
“老宋，这可是你不要的啊！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，明天我接你一起上班！”
我笑着点头。
第二天，梁泊清就带我去了公司。
公司不大，但每月利润不小。
简单介绍后我就开始了工作。
我上手很快，再加上自己专业优势，不过几天就谈成了好几个大单子。
第一个月工资开出来的时候都震惊我了。
小三百。
梁泊清打趣我。
“早就说让你跟我一起干了！”
我笑了笑没说话。
以前就是太恋家了。
不到三个月我就还清了林医生帮我垫付的医药费。
我也越做越熟练，渐渐的我萌生了自己做老板的打算。
但不是做外贸，是想开个服装厂。
梁泊清也请我入股了他的公司，自己每天都有钱拿。
我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。
再次见到孟九笙是过年的时候。
我这边比较忙，所以我和我妈商量着今年就不回去了。
但该置办的东西还是要置办的。
然后就在大街上遇见了狼狈的孟九笙。
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她。
还是我妈叫了声小九，我才反应过来。
“淇洋，我终于找到了你。”
孟九笙在我们离开一个月后就跟了过来。
但南城很大，她找不到我。
其实我有电话的，可孟九笙不记得。
她一向对我的事不上心。
但不可否认的是，她这几个月过得很不好。
浑身脏兮兮的，头发油腻腻的。
和以前爱干净的那个孟九笙完全不一样。
“淇洋，你别留我一个人好吗？”
她一直这么缠着我，最后是我妈耐心劝她，她才松了手。
买完东西后带她一起回了住地。
孟九笙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。
我妈给她倒了杯红糖水就进屋了。
客厅又只剩下了我们。
她红着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。
“我把工作辞了。”
9.
孟九笙不顾她爸妈的反对辞了工作跑到南城找我。
我并没有多少感动，只会觉得她莫名其妙。
我离开老家不正好给她和何以桉制造机会吗？
她现在追过来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是想干什么？
“淇洋，你走后我反思了很久，先前是我没有照顾你的感受，是我太自私了...”
她说她不应该把初恋对自己的嘱托强加在我身上。
“你不欠何以桉的。”
刚提到何以桉，他就给孟九笙打过来了电话。
“小九，你还不回来吗？”
他言语间满是乞求与急迫。
当然他并不是在担忧孟九笙，而是在担忧他自己。
年前我听我原先工厂里的同事说，厂子里生产的零件不照数。
但每次少的不多，上面领导也没当一回事。
可后来丢的越来越多，这个人就被揪出来了。
正是何以桉搞的鬼。
他低价贩卖厂里的零件赚取私利。
被抓到后还妄图否认，可很快就有人出来作证了。
“他还想拉我一起干，我没同意就在工作里给我各种难堪！”
何以桉到工厂后，得罪了不少人。
因为他总爱占别人小便宜。
所以在他困难的时候，没有一个雪中送炭，反倒是一堆落井下石的。
于是他就把又算计打到了孟九笙身上。
“小九，你回来帮帮我好吗？”
他想要孟九笙拿钱填补厂里账上的空缺。
原以为孟九笙会着急，可没想到她却是面无表情。
“这几个月你挣得钱应该够还！”
电话那头的何以桉显然是愣了半晌。
随即又支支吾吾的装可怜解释。
“工资都用完了...”
“小九，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好吗？就一次，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。”
孟九笙没反应。
何以桉更急了。
“难道你忘了我哥临终前让你照顾我的吗？你现在不帮我对得起我哥吗？”
孟九笙忽然就笑了。
她眼里浮出一抹悲伤与失望。
“何以桉，我已经帮你够多了，是你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。”
“小九，我一直都很珍惜这个机会...”
“你要是真的珍惜，就不会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，你要是真的珍惜，那就会念起我对你的一丝好给我回个电话！”
孟九笙这些日子吃了太多的苦。
她原本找过何以桉，可电话总是不接。
后来要不是她妈妈给她邮寄了点儿钱过来，她恐怕都活不下去了。
“何以桉，我不欠你哥什么，我更不欠你。”
“以后没事别给我电话了。”
孟九笙挂断电话后，脊背一下就弯了。
她愣了好久。
等回过神后又捂住脸痛哭。
“我早该看清楚的...”
“早该看清楚的。”
10.
孟九笙和何以桉彻底闹掰了。
然后她就留了下来。
她住在我家里的这段时间。
每天都精心给我准备饭菜，不仅如此，她还又找了一份服装厂里的活，每月挣来的钱也都给我买了东西。
尽管我说过很多遍不用这样做。
我妈早看出了我们之间破碎的关系。
她对我说感情的事不强求。
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！”
在我把孟九笙的妈妈叫到南城领她回家的那天，我和她提了离婚。
她心碎的厉害，却仍强装镇定问我为什么。
“淇洋，这段时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？”
“你给我指出来好吗？我改正我一定好好改正！”
话到最后，她还是红了眼眶。
面对她此刻的模样，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好聚好散吧！”
后来孟九笙的妈妈把她带回去了。
我们没有离成婚。
孟九笙还妄想我能给她一次机会。
但其实我也并不着急离婚。
因为我最近正在忙自己的事。
我在梁泊清的公司挣了点儿钱，后续准备自己建工厂。
光靠自己一个人终归是太慢了。
我又拉了梁泊清入伙。
我们两个现在算是互相扶持。
厂子也是在半年后建好的。
下半年的时候已经可以正常开工了。
我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。
再次见到孟九笙是在春节前夕。
我算是衣锦还乡，周边的亲戚围了一堆。
大多是在感慨我能力出众。
我也简单和他们聊了两句就走了。
我是开车回来的。
太累了想回家休息休息。
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孟九笙还在这个家。
正转身要去酒店的时候，她叫住了我。
其实这一年来她一直给我写信。
她在信里写满了对我的思念。
不止如此，她还给又我寄了很多她亲手做的衣服。
信我烧了，衣服我又都完整的给她带回来了。
“淇洋，你...你在南城过得还好吗？”
面对我时，她有些局促不安。
可随即又自嘲一笑。
“应当是好的，听说你办了个厂子。”
看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女人，我点了点头。
“还可以。”
听到我的声音她眼睛亮了亮。
但不等我又说话，她身子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
我把人送去了医院。
路上我看见了何以桉。
他变化很大。
原先他是个很爱注重自己的人。
可现在他蓬头垢面的在垃圾桶里翻东西。
时不时的还被环保工人驱撵。
这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。
到了医院后。
医生说她是心神太疲劳才晕倒的。
“没什么事，以后别想太多，多休息休息。”
我扶着已经苏醒的孟九笙坐在外面的座椅上。
良久，她才开口。
“淇洋，我同意离婚了。”
孟九笙说她想明白了。
这么耗下去没意义。
“错过就是错过了。”
她呢喃着这句话，脸上的泪却是止不住的流。
我们是在三月份离的婚。
她什么都不要，但念及往日的夫妻情分，我还是给了她一笔钱。
她心不在焉的提着钱袋子。
我走一步她就跟一步。
直到我上了车。
孟九笙才停下脚步。
隔着车窗她问我。
“你还会回来吗？”
我的生意都在南城。
未来做大了可能会再回来本地搞其他创业。
但这些都和她无关。
我盯着她发白的脸回答。
“早些回去吧，别再生病了！”
我启动车子向前开。
孟九笙踉踉跄跄的在后面追。
可追着追着她就摔倒在地捂着脸又痛哭了起来。
她后悔了。
可我却不后悔。
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