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扣刮过琴键发出如同裂帛一般的声音，血珠顺着小腿流入白棉袜时，我闻到了程阿姨晾在阳台的茉莉花香。她的白旗袍在暴雨中翻飞，像一只濒死的鸽子。
“这才叫音乐！”父亲把剪辑过的视频投放在客厅墙上。他往我渗血的伤口上喷二锅头：“肖邦要是看到这个都得从坟里爬出来！”视频里我的脸被P到钢琴家的手上，背景音乐是《夜曲》。第二天，这段视频在家长群里被转发了三十七次，配文是“虎父无犬女”。
钢琴老师小吴退群之前发了条语音：“你弹的《月光》第三乐章……其实是有海的声音的。”后半句被父亲摔手机的声音截断。我在琴键裂缝里找到她送的草莓发卡，那碎成三瓣的塑料红宝石仿佛正在对着我冷笑。
五
程阿姨的丈夫于那年惊蛰去世。
在殡仪馆的后巷，她把一颗薄荷糖塞进我嘴里：“痛到极点的时候，嗅觉最为灵敏。”茉莉花圈的香气和尸臭混合在一起，在她锁骨处的烟疤上凝结成露珠。我紧紧攥着被菜刀劈裂的志愿表，猛然看清母亲表演自杀用的安全绳，那正是我六岁生日时她捆礼盒的金丝带。
“要像茉莉一样，”程阿姨把晒干的花瓣塞进我衣领，“在黑暗中把伤口变成根。”她的高跟鞋跑掉了一只，露出脚踝处陈年的藤条印。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长，如两株扭曲的茉莉，殡仪馆的野猫正在分食供品蛋糕上的奶油玫瑰。
回到家属院时，发现被父亲劈过的茉莉花盆里钻出了新芽。被菜汁和血水滋养的根系正悄无声息地顶开碎瓷片，在月光下舒展成手掌的模样。程阿姨说这就是“痛出来的生机”，如同她偷偷报考老年大学时摔碎的紫砂壶，那残片里能够映照出整个春天。
第二幕 火锅与锁链
高二文理分科表被我爸涮进火锅时，牛油汤底正咕嘟咕嘟冒泡。红汤溅到母亲仿卡地亚手镯上，炸开一朵油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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